香烟的记忆
作者 朱文君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爷爷有一杆一尺来长的旱烟杆,锃明瓦亮的铜头子像金子一般,铜头子上吊了一个小布袋,用来装烟叶,玉石嘴儿,烟杆是指头粗的竹子做成的,圆溜溜地泛着黄褐色的光泽。

旱烟杆 自网络
据说这个烟杆是从爷爷的爷爷手中传下来的,这个古董无疑是我们家最值钱的家产,爷爷视它为掌上明珠,形影不离。当然,爷爷与它形影不离并不是因为它是我们的传家宝,而是因为爷爷特别爱抽烟,有他那长年累月被熏得又黑又黄的牙齿为证。每逢乡上集会,他都会去赶集,为的是能碰上质量好且价格便宜的散烟叶,他说“三天不吃饭没事,一晌不抽烟就没魂了”,烟对于他来说似乎比饭要重要很多。
爱抽烟的爷爷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到中午饭时才回来,到忙季活多的时候经常一天都呆在地里,像头吃苦耐劳的老黄牛。劳碌了一天的爷爷最轻松的时刻便是从地头赶回家的路上,他点上一锅烟,深深地咂一口,经过一系列的体内循环从鼻孔徐徐喷出,一天的劳累便如这口烟般不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10岁的时候,我所生活的家乡,那个叫下庙的地方依旧很贫穷,那股叫改革开放的春风似乎并没有刮到这里,村里的老师嫌工资太少一个个都辞职了,父母怕耽误了我的前程,决定背井离乡,搬迁到华县城内居住,当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个热闹繁华的小县城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爷爷留在乡下,临走时他摸着我的头说:“我娃好好学,考上大学了,咱祖坟就冒青烟了。”我说:“爷,我考上大学以后挣了钱给你买好烟抽。”爷爷笑了。
父母送我进了县城最好的小学——城关小学读书,可交完学费没几天,班主任就催我交80元的借读费,因为我是农业户口。80元是不太多,可是我们为了在县城安家已经欠了亲戚朋友一圈的债,不好再向人家开口,再说大家都不宽裕。当我们全家为这超出计划的80元绞尽脑汁的时候,爷爷赶来送了300块钱,我们一家喜出望外,谁也没有注意到,爷爷那天没带他的宝贝烟杆,从那天以后,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个传家宝,爷爷嘴里叼的变成了以前他根本不屑一顾的纸烟,便宜的金丝猴。

金丝猴香烟 自网络
上高中时,我们家乡那一片以毕家村为首种植芦笋,一个个相继发了财,年收入上万元,有了钱的农民腰干挺直了,在外地打工的也一个个回来了,而我那可爱的爷爷怀揣大把人民币在华县城逛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他需要添置的东西,最后在一家商店的烟柜前看来看去,老板看他瞅来瞅去不知选哪种,“啪”甩出一盒“猴王”说:“五块!”爷爷说:“我不想要这个。”老板又看了看这个穿着朴素的老农民,“啪”地又甩出一盒“窄板猴”,“两块!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爷爷看他这么瞧不起人,有些气愤地说:“你这儿最贵的是啥烟?”老板说:“好猫,二十五一盒,你要是买我给你算二十三。”爷爷底气十足地说:“拿两条!”说完便掏出一沓百元大钞,那个老板立马换了个态度,“爷”前“爷”后地叫着,热情得不得了。这个小插曲后来成了我们村的一个笑话,爷爷在乡党面前把那个老板的神态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玩笑间除了愉悦更多的还有骄傲。

好猫香烟 自网络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了爷爷,听说他挑着一串鞭炮在村里放了一圈,村里人都知道我们朱家出了第一个大学生,我们村出了第一个女大学生。第二天早上,爷爷再也没有醒来,有人说爷爷是睡死的,有人说他是乐死的,因为他的表情特别安详,就像沉沉地睡着了,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如今,我已大学毕业,拥有了一份好工作,家里的一切也越来越好,爷爷却看不到了。坐在他的坟前,在碑前摆下一行各种各样的烟,有芙蓉王、娇子、中华……,一根根点燃,爱抽烟的爷爷闻到烟味一定会地下有知的,我要一件件告诉他这几年的变化:“农民加入合作医疗,看病能报销了;义务教育真正免费了;乡亲们拿着补贴种粮不用交税了;华县被认定为陕西省第一个全国绿色无公害蔬菜基地县……”
爷爷的坟前,冒起缕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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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朱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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