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鹿访谈录】第91期真实人物故事
口述:鑫鑫姐
编辑:小鹿&七月
我是鑫鑫姐,四川人,在一家老牌民企做行政。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在外企亚马逊当客服,每月工资800元。
为多拿夜班补贴,我跟同事换班,整整一个月都上夜班,最终拿到1600块钱。
前几年,我拼过,奋斗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我当过苹果公司的客服主管,每天在“高压线”上起舞。
我还去过短视频公司“快手”当客服主管,工资诱人,福利待遇超级好。
甚至带薪吃饭、上厕所。
可工作节奏实在太快,忙到凌晨一两点才下班回家,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
现在,我只想躺平,每天拿着文员的工资,做着不用动脑筋的工作,很爽。

从小,我身上就有股劲儿。
这或许是受家庭影响,因为我们家族的人都很厉害,在事业上有独到的气运和智慧。
我外公是小学老师,多才多艺,字写得好,会写诗,写游记,还会拉老式手风琴。
我外婆是地道的农民,家里每个孩子都爱她、尊重她。
我外公外婆有五个孩子,每个都是人中龙凤,能替家族光耀门楣。
单说我母亲,她非常聪明,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年级前三名,考大学完全没问题。
可惜的是,我母亲没有抵制住金钱的诱惑。
当时,我大姨在云南省的首府昆明市做生意。
过年回家的时候,她通身气派,一看就是赚大钱的人。
我母亲心痒痒,跟着大姨到昆明做生意。

(外出旅游的时候)
大姨很仗义,她靠一己之力把家里几个姐妹从贫穷的泥潭里拉出来。
她们姐弟五人在集贸市场做电器生意,卖手表、闹钟、录音机这些早期的电子产品。
其中99.95%的东西是新产品,剩下0.05%是二手手表,可以回收再用机芯。
如果回收的二手手表九成新,可以直接转卖。
次点的手表和坏手表,可以“翻新”之后再卖。
翻新也有技巧,先把同款新手表找出来,把新手表里的核心零件抠下来,装在二手手表里,把二手手表卖出去。
然后再把坏的核心零件装在新手表里,拿去找厂家退货。
双方合作的次数多、量大,不可能没有坏手表,厂家一般都会同意退货。
在我印象里,父母那时生意很好,赚到不少钱。
集贸市场休市的时候,母亲固定每周二和每周五休假,父亲只休每周二,每周五的时候就换个地方摆摊。
虽然昆明市现在还不是一线城市,但以前却是周边几个县市的集中贸易点。
那时,很多云南省会泽县、昭通市,四川省西昌市、攀枝花市的人,都在昆明市打工、做生意。
昭通人和会泽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特别喜欢生孩子。
女人们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孩子,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孩子。
可能因为没有本钱,昭通人就算做生意,也只会卖“炸土豆”。

(出去旅游)
还有,因为水质原因,他们的牙齿带着黑色。
我们会给他们起外号,叫“黑牙齿”,他们骂我们“四川狗”。
而浙江人,则是我们公认的“精怪人”。
因为浙江省那边大多都是沿海城市,做生意,搞批发,当大老板的人很多。
不过,父母做生意不讲“武德”,没有服务意识。
我父母口才好,懂销售。
但如果客户来店里看完东西,不买的话,父亲就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客人。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后怕,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人。
但我母亲不会,她很有智慧,永远笑眯眯,和街坊四邻的关系也很好,在外面有很多朋友。
后来,母亲教我:“你口才再好,别人包包里的钱,你没本事让他掏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得很有道理,这是最朴素的商业智慧。
我上完小学四年级,外公年龄太大,没精力照看我们一帮小孩。
父母就把我接到身边上学,我们一家人租房住,房子很小,只有一间房。
我们一家人挤在同一间屋里,吃饭睡觉都在同一个地方,还要放两张父母出行用的自行车。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听到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这是小偷来“查房”。

(外出游玩)
有次,父母的朋友邀请我们一家人去他家过生日。
等我们吃完饭回家,已经很晚,小偷早已查完房离开。
我们家所有值钱的物品全被洗劫一空。
母亲藏在柜子里的金耳环、金项链不翼而飞,就连父亲挂在墙上的两件皮大衣都没放过。
在那个小偷猖狂的年代,就算洗件新衣服晾在外面,都会被偷走。
但我每天都觉得很开心。
因为家庭条件好,吃穿不。
而且,我父母还很讲卫生,每天都让我穿得干干净净,还总给我买新衣服。
长大后想起这段经历,真是好精彩,很有意思,我仍然喜欢那种租房住的感觉。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我从10岁开始,就会和表姐弟一起出去做生意。
每到周末,我们就各自装着很多钱,去二手手表市场帮父母回收旧手表。
那时,母亲怕我钱掉或者招小偷,会在我衣服里面缝只袜子。
去的次数多了,我胆子就变大,知道跟那些卖手表的人讲价,也知道回收哪个牌子的二手手表更好卖。
但我没有几个表姐弟聪明,她们买完手表回去,总会给父母虚报一块钱,赚笔“中介费”。
而我连这种想法都没有想过,真是傻。

(外出旅游的时候)
那些年,我们几家人目标一致,做事很团结,母亲和她们姐弟几人连摊位都摆在一起。
谁敢偷我们几家人的手表,就会被收拾得很惨。
久而久之,没人敢冒犯我们几家的生意。
我外公家的几个孩子,都是这样白手起家,一步步积累起来。
她们连房子都买在一起,老家人提起外公,人人夸他,羡慕他。
他的孩子们很争气,给他们家光宗耀祖。
那几年,每年去外公外婆家拜年,母亲她们姐弟几人从来没人缺席。
等到儿孙满堂,我们大年初二再到外公家拜年,单独一家就可以坐三桌,热闹非凡,日子很红火。
1997年,很多人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我们家已经修好漂亮的楼房,在整个村里都是独一份。
后来,时代巨变,手表生意做不下去。
母亲他们姐弟几人分道扬镳,我舅舅到云南省普洱市下面的思茅市卖酒,混得很好。
但我舅舅实在太大方,挣的钱没攒下来。
他总是请别人吃饭,每次吃完饭,他还要请人去KTV喝酒、唱歌。
慢慢地,舅舅的事业就被拖垮。
其实,我们家现在生活过得还不错,也得益于舅舅对我们家的帮助。
当初,我父母放弃手表生意后,改行开火锅店,没赚到钱,只能关张。

(去景区游玩)
2011年,因为舅舅介绍,我父母开始到农村卖猪饲料。
到现在已经做了十几年,日子还算过得去。
从物质条件上来说,我从小没经历过什么苦日子。
我们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远超同时代的其他家庭一大截。
最传奇的是我幺姨一家。
当初放弃卖表的生意后,幺姨家也去卖酒,亏掉不少钱。
那时舅舅在他的片区做得很好,就作为中间人,把幺姨家介绍到普洱市的另一个片区,澜沧县卖酒。
幺姨跟大姨家借来31万块钱作为本金,把生意做得很兴隆。
而且,幺姨家的两个儿子也很优秀,虽然成绩不好,文凭不高,但非常聪明。
特别是我大表哥,我很佩服他。
在他们还没来外公家的时候,大表哥就是农村的“熊孩子”,招猫逗狗,还偷别人家的锅去卖。
初中的时候,他们到外公家生活。
我外公很严厉,受外公影响,他们学会讲卫生、爱自己。
大表哥高中毕业,到云南一个偏远的县城投奔父母,学着做生意。
虽然生意好,但那里少数民族多,大表哥不喜欢闭塞的山村生活。
他很有想法,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弟弟劝到父母身边,他独自出去闯世界。

(景区风景)
后来,有人跟他说眼镜是暴利行业。
他就去眼镜店打工,认认真真琢磨别人的技术、销售方式、供货渠道。
两年后,大表哥回老家开眼镜店,赚到几百万,买下一条街上的三家铺面。
就这样,幺姨一家打了漂亮的翻身仗。
说实话,从物质条件上来说,我们这个家族的经济条件都不差。
只是,我从小就是留守儿童,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和父母见面。
小时候觉得没什么,其他表姐弟也是这样,我们都在家里老人身边长大。
长大后我才发现问题,所以我现在宁愿放弃高薪工作,也要把孩子带在身边,把他们管好、照顾好。

大学毕业,我应聘到外企电商公司“亚马逊”当客服。
其实,我最想进的是敦豪国际物流公司,因为国际物流经常上晚班,工资1500元。
但我没应聘上。
没办法,我只能转头到“亚马逊”当客服。
这里虽然只有800元底薪,但是从下午3点到凌晨12点是晚班,每次晚班有80块钱补助。
我觉得很好,就把所有白班都换成晚班。
这个月上完之后,总共就拿到1600块补贴。
但我上夜班差点上“吐”,之后我再也不想上晚班。

(景区挂的经幡)
我把指标吃得很透,客服工作做得很好,业绩一直保持在前两名。
但工资也不高,就3000多块钱,最高的时候可以拿到4000多元。
1年之后,公司内招培训师,主要负责培训新老员工业务。
公司一般不内招,都是从外部引进人才,我抓住机会,转岗当培训师。
那时我才21岁,还没结婚,很有活力,也喜欢挑战。
这份工作我坚持了4年,同样做得有声有色。
2015年,我结婚生完孩子,从公司辞职。
正好,我有朋友想把小吃摊转手,我用2万7千块钱把摊位接手过来。
可没想到,我刚把摊位拿到手4天,刚把卫生打扫干净,就被城管勒令封市。
幸好我还没把转让费打过去,也没有什么损失。
后来,我又应聘到苹果公司当客服组长。
作为新组长,我不懂业务,底下的员工也是新员工。
前两个月,业绩真的很不好。
我就听客服和客户的录音,把对话写下来,问老员他们说得对不对。
慢慢把新员工培养出来,我们组的业绩才好很多。
一年之后,我通过内部招聘会,升级成为主管。
但主管是我的一个坎。
毕竟,我以前只需要管理20个人,当主管后却要管理80个人。

(景区的天很蓝)
团队更大,新人更多,我的各项指标总是很难达标。
那时候我才26岁,没有管理大团队的经验,也没有人教我,全靠我自己摸索。
这份工作对我打击很大,但我还是坚持做。
我最怕的是每个星期要跟公司总部的人开会。
总部的人都很厉害,喜欢说英文,提的问题也有难度,我经常回答不上来。
这份工作我做得很不顺心,就想尽一切办法让公司把我劝退。
我可能只适合当员工,当员工我确实是个好员工,但当管理却是道坎。
从苹果公司离职后,我的抗压能力锐减,就去数据公司做项目经理。
但因为离家太远,一年后再次离职。
离职后,我赋闲在家3个月,彻底坐不住。
我想随便找份工作,工资3000多也可以,只要离家近,好管孩子就行。
但是,猎头总打电话来让我去面试,新兴的短视频公司“快手、抖音”都找过我。
刚开始,我还能坚定地拒绝。
但工资、福利待遇实在太诱人,我还是没抵住诱惑,就去快手当客服主管。
每个月光是公积金就有1000多块钱,社保也买得高,连孩子看病都能报账,税后工资有1万1千多。
但我只坚持两个半月就临阵脱逃。
当时,离过年只有13天,同事劝我:“过年期间加班工资那么高,你把钱赚完再走不行吗?”
可我只想要命。

(上班路上)
工作真的太忙。
主播卖的东西良莠不齐,我们随时随地处理的都是产品质量不好、退货慢、物流慢这些问题……
忙到什么程度?
公司直接让我们带薪吃饭、上厕所、抽烟……
反正每个人只上8个小时,这8个小时就包括40分钟的休息时间。
每个人都很忙,就算休息时间超时40分钟,也没人有空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份工作工资和福利待遇还将就,但有点让我无法接受。
公司要求我们当天必须把所有客户评论处理完。
很有可能快到凌晨12点的时候,又来一大串评论,当天根本不可能完成。
但公司只看我们有没有把活做完,根本不会考虑我们完成的量有多少。
除节奏快之外,夜班非常多。
作为客服,我们要24小时在线,早上最早一班是早上8点。
上晚班的时候,我经常要忙到凌晨一两点才下班,回到家全家人都睡着。
最开始,我下班再晚也要回家,因为第二天还是晚班,早上可以见孩子。
后来累得精神恍惚,连车都不敢开。
要么打车回家,要么就在公司宿舍睡,根本见不着孩子。
有次,我连续两天上通宵班,上完我实在受不了,产生辞职的想法。
那时正是大冬天,我把车停在公司楼下,车玻璃上全是冰。
我开着暖风坐在车里,动都不想动,更别说回家。
因为这段经历,我现在白天都不习惯开车出门,只习惯开夜车。

(现在的公司)
这次辞职,我再也不想做这么折腾人的工作。
我就想找个离家近、周末双休的地方上班,工资低点也没关系,主要是可以照顾孩子。
阴差阳错,我应聘到现在这家老牌民企上班,主要负责行政工作。
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压力不大,公司氛围好,老板也值得信任、追随。
兜兜转转,我总算过上安生日子。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要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奋斗事业,就选好赛道,努力去做。
如果选择回归家庭,当全职妈妈,也能体现出女人的智慧和担当。
鱼和熊掌很难兼得,适当为家庭做出牺牲,让二者达到平衡,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这是【小鹿访谈录】记录的第91个真实人物故事。
我觉得,真实自有千钧之力,拥有感动和温暖人心的力量。
把你的痛苦讲述出来,你就会减少一份痛苦;
把你的快乐分享出来,你就会得到两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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